初入清华园的零星回忆

2018.07.21 00:00

初入清华园的零星回忆

侯紫峰

引子

在清华大学从本科到硕士读了7年书。但从1978年3月入校到今天已经过了三十年,许多记忆已经从流畅的线条变成断断续续的点划线了。这也是为什么说起在清华园的日子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细细想来又觉得很多记忆已经不那么完全了,尤其是要写出来,更是难以下笔。就写一点初入清华园的零星感受和同宿舍同学的记忆吧。

初识清华园

能进入清华大学对我来说有高考成绩还可以的必然性,也有非常大的偶然性。说起偶然性,主要还是我的高考志愿的填写。说起来现在许多人都不能相信,我七七年高考的第一志愿并不是清华大学。

当年我们报考时,填志愿可以填三个,我的志愿是:第一志愿,郑州大学;第二志愿,清华大学;第三志愿,华中工学院。在现在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奇怪和不合情理的志愿。至于为何如此,确实有我的苦衷。

从小学到中学,我的学习一直就不错,当然对上大学充满期望,也把上大学当作我的人生重要目标,可是后来“文革”打乱了这样的规划。因此,小学上到了七年级,而初中和高中加在一起只上了四年。更由于当时的环境,小学和中学的学习还是时开课,时停课,变成断断续续的。高中时曾有一段要恢复高考的传言,还加紧学习了几天。但是,高中毕业时,还是没有直接上大学的机会。然后就是到河南省固始县的青年农场当了两年多农民和后来的回郑州在一个机械厂当了两年多车工。

这样,高中毕业后五年了,好不容易迎来“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心底的想法就是只要能上大学就行。在高中时,遇到一位清华大学力学系毕业的大学生由于参加“四清”,留在河南,居然辗转到了我们学校。她就是刁颖敏老师。刁老师学识渊博,讲课生动,她教的物理课大家都比较喜欢,让我对清华大学由衷向往。尽管自己学习一向不错,可是毕竟断断续续的学习,知识不够系统,更何况“天外有天”,对自己能在这十届毕业生一起参加的高考中能达到什么程度更是心中没有底。就这样,既想上大学,又不敢第一志愿报清华,只能将清华大学屈居第二了。

想想那时真是无知者无畏。好在1977年12月的高考尽管自己觉得没能发挥好,但是成绩可能还不错(现在我还一直不知道那次高考的成绩)。经过大约一个月的煎熬,看到许多省份的高考尖子已经被清华录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突然一天,高招办通知去一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高招办,一个清华大学的招生老师接见了我,问了些什么问题现在都记不得了,反正是好像有了点希望。之后,又是多天的期望与等待的煎熬,终于等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时的喜悦心情真是无法描述。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不是因为“文革”后的第一次,不是因为清华大学的不拘一格,我将与清华园失之交臂。

1978年3月初去清华大学报到,在火车站就被清华的迎新汽车接到了清华第一教学楼附近的新生接待处。找到了电子工程系的报到点,填了表,并办了一些相关手续之后,被告知分配的宿舍楼号和房间号。然后,有人帮着引领到清华大学九号楼301房间。这个房间是个套间,我看外间有一个靠窗户的下铺,就把自己的东西放上去了。这时有个身穿军装的帅小伙进来和我搭腔,一问才知道,他也是我们计七班的新生,也住在这个房间,只是比我们早到一天而已。不过解放军同志非常乐于助人,除了帮助我搬搬东西,还介绍了不少关于学校、电子系以及班级的情况。这位解放军帅小伙就是后来担任我们计七班第一任班长的赵琪华同学。

晚上吃了饭,又结识了几个同学,记得其中有杨元元。大家就邀着一起看看校园。当然,初来乍到也不敢乱跑,就到大礼堂那一带转了转。清华的大礼堂给我的印象很深,因为它的建筑风格是独特的,那时觉得就是雄浑、壮观、大气。礼堂前面是个大草坪,当然那时还没有什么绿草,只是觉得很大,有空间感。草坪两边的教学楼很有气势,虽然不高,但其精致的学院式风格,对我们这些初进清华的人来说,感觉亦真亦幻,不由感叹:“这就是著名的最高学府呀”。很有点为自己也能成为这所著名大学的一员感到自豪。大礼堂后面是清华的老图书馆,尽管现在看来老图书馆并不大,对我们这些初识庐山真面目的学子来说还是很壮观的,带有沧桑感的红色建筑上爬满了藤蔓枝条,也给人不少神秘感。当时就想,真希望早日踏入这神圣的殿堂,展开自己的知识之旅。

宿舍大家庭

我们的宿舍是一个大家庭。九号楼301房间位于三楼东南角,是一个套间结构的房间。按照那时的要求,一个房间通常要住6个同学,我们这样的套间就可以住12个人。不过我的记忆中开始没有完全住满,大约是住了11位同学。

住在外间的有五位。进门处下铺是朱征,上铺是赵琪华。再往里我住下铺,丁光耀住上铺。对面是潘毅,忘了是上铺还是下铺,印象中是下铺。住在里间的有六位。进套间门对面的是曹兴平和王建潮住上下铺,东南角是李亚民和吴德利住上下铺,他们对面是周迪和马琦住上下铺。

以后,把当时入校的走读班(都是北京同学)拆分了,从计(计算机)7、控(控制)7和无(无线电)7班分别抽出一些同学,又成立了一个程(程序)7班。这样整个年级就形成了四个班—计7,控7、无7和程7。当时我们宿舍中赵琪华和周迪搬了出去,又进来了江卫星、徐浩和李家英。

宿舍人多,每天你来我往,当然也热闹。那时兴出早操,每天到时间,老马(马琦)一招呼,大家也就不得已出去活动活动。

马琦是我们宿舍年纪最大的,是我们的老大哥,大家都尊称为老马。老马年纪大,阅历也丰富,经常给大家讲一些奇闻轶事。老马的体育很好,在两个长杠子中间横着很多短杠子的体育器械上,能够用双臂荡来荡去,像长臂猿一样,很是令人佩服。

赵琪华是军人出身,自然有些军人风度,对人和蔼也很乐于助人。老赵乒乓球打得很好,是专业级水平。老赵那时英语学得很来劲,每天在床上孜孜不倦的读着课外读物。

吴德利与我的年龄相仿,来自北京郊区。德利很聪明,喜欢自己动手解决生活中的问题。因为家在北京,一到周末就骑车回家,他家在北京东南角,学校在西北角,每次来回倒是一次极好的身体锻炼。

朱征的勤奋是人所共知的,我和他的床挨着,经常见他拿着英语书念念有词。朱征爱开玩笑,但是人品很正,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和沟通能力。通常有他组织或者参与的活动,大家都很开心。

曹兴平有多年没有消息了,他来自银川,勤奋好学。那时我经常在图书馆门前见到他,他总是手里拿着英语单词条走来走去地背。后来我读研究生时碰上他,他在语言学院参加出国前的培训,出国之后就久无音信了。

王建潮是我们班的数学奇才,我们都在学大学工科数学,他觉得不够劲,还跟着物理系学习理科的数学课程,后来发展到跟着研究生班学数学,当然我们有数学问题会向他请教。王建潮后来成为我在中科院计算所的同级博士研究生同学。

李亚民是我们班的学习尖子,各门功课都学得很好,而且并不费劲。那时我们好不容易上了大学,都想多学一些,而且觉得数学课挺有意思,所以老师虽然布置作业通常只布置单数题或者是偶数体,一部分同学还是把所有的题都做了。在我们宿舍李亚民和我就是这样做数学题的。当然因此碰到的问题也多。所以在数学问题上,我经常和李亚民切磋,我自然是向他学得更多。

周迪那时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待人比较诚恳,也不怕别人开玩笑。因此,大家都喜欢和他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活跃活跃气氛。周迪学习很踏实,所以成绩也很好。

潘毅来自江苏吴江,说话有点口音,是大家公认的带有江南特色的聪明人。潘毅上进心很强,凡事都力争做好,只是体育方面有点有劲使不上的感觉。现在潘毅在国际计算机体系结构方面也是有名的教授了。在国内各高校也有广泛的学术联系。

丁光耀是我们班年纪最小的,所以大家也很照顾他。小丁学习努力,和大家的关系也都比较好。虽然平时话语不多,心里还是很好强的。近年在非确定性符号串匹配的研究上很有心得。

我和大家的关系都比较好。只是在自习方面与大多数同学不一样,不喜欢出去找自习教室自习,而是喜欢呆在宿舍里自习。这样虽然偶尔受到宿舍里同学来来往往的一点点影响外,但少了四处奔波找教室的辛苦和花费时间,反而能较快地完成复习和作业,也算有一得。李亚民也喜欢在宿舍自习。这样通常我在外间,他在里间,有问题还能讨论讨论,也是自得其乐。

至于江卫星、徐浩和李家英,由于他们来得晚,我又很快去了静斋去和班里的外国留学生同住,所以接触较少。徐浩人品很好,后来分配到北京计算机三厂,大学毕业后也见过几面。李家英是乐于助人的人,也愿意为大家做事,后来也是一任班长。江卫星因为有一段住在我的上铺,接触稍微多一些。江卫星也是非常聪明的人。他喜欢滑冰,自己有自购的冰鞋,冬天就自己去滑冰,让我们这些没有冰鞋的人很羡慕。江卫星还有一绝,也许是经常锻炼的缘故,冬天他睡觉经常把脚放在被子外边。对于我这样冬天恨不得晚上把脚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真是难以想象。

我们的宿舍人数虽然多,但相处的很和睦。真是怀念这个温馨、热闹的大家庭。

[作者简介]侯紫峰,男,1955年出生,山西人,研究员、博士生导师。1978年3月入清华计算机系计7班就读, 1982年毕业获得学士学位,并继续读研,1984年底获硕士学位。随后入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攻读博士学位, 1988年获博士学位。1995~1998年曾赴美,先后在密西根大学和纽约理工科技大学做博士后。1998年回国,先后在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和联想研究院工作,曾任室主任、成都分院院长。现任联想研究院首席研究员兼企业技术中心主任,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研究员。曾获中国科学院科学技术进步特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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